楚汉争霸的最终结局,是战败的项羽决心一死以谢江东父老。他说:“天要灭我,我又何必渡江苟延残喘!当初我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,今无一人还,就算江东的父兄可怜我,让我继续做王,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?即使他们不说,我难道不心中有愧吗!”
把乌骓送给乌江亭长,项羽转身徒步离去。
这乌骓顾名思义,是一匹黑马,据说通体黑缎子一样,油光放亮,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如雪,乌骓背长腰短而平直,四肢关节筋腱发育壮实,又有个好听的名字,叫“踢云乌骓”。文人铺陈此事说,当时项羽命士兵牵马上船,那马咆哮跳跃,回顾霸王,恋恋不欲离别。士兵们强行揽住辔头,牵马上船,那马长嘶数声,望大江波心一跃,不知所往。
郭沫若有仿古诗一首,歌颂这匹义马,“传闻有马号乌骓,慷慨项王施首后。负箭满身犹急驰,不知遗革裹谁尸?”更有民间传说,流传在安徽马鞍山一带,说乌骓被亭长带到了江东,但是不久项羽自刎而亡。乌骓马思念主人,长嘶不已,翻滚自戕,马鞍落地化为一山,马鞍山因此而得名。这就完全是美丽的附会了。
对于项羽不肯渡江,后人有诸多评述。唐人杜牧认为项羽不该放弃。“胜败兵家事不期,包羞忍耻是男儿。江东子弟多才俊,卷土重来未可知。”这是主张项羽东山再起。宋人王安石的意见恰好相反。“百战疲劳壮士哀,中原一败势难回。江东弟子今犹在, 肯为君王卷土来?”认为项羽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。公元1129年,易安居士李清照经过乌江,写下著名的《夏日绝句》: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。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。文人咏史,多是用历史来浇灌自己那胸中块垒。李清照赞赏项羽,有讽刺南宋统治者苟且偷安的用意。
项羽、刘邦、韩信、张良,楚汉之际这几个人,都可以说是旷古的英雄,但气质性格截然不同。韩信可以说是抑郁质的英雄,能忍,能咸鱼翻身,但是遇事有时难免优柔寡断。张良可以说是粘液质的英雄,善于在幕后出谋划策,事后也不居功自傲,为人处事低调,淡泊名利。刘邦则可以说是多血质的英雄,擅长交际,拉拢、吹拍是拿手绝活,政治手腕一流。
至于项羽,恐怕就是胆汁质的英雄了,直率、热情、精力旺盛、情绪易于冲动、心境变换剧烈,有时还有点儿女情长。传说中的“性情中人”,就是这种类型。项羽这种英雄,讲究个气势。闯郡守府,杀殷通,凭的是一把力气。巨鹿之战,破釜沉舟,以少胜多,凭的是一股锐气。彭城之战,以3万西楚铁骑大破56万人的多国部队,杀得汉军血流成河,凭的是一腔怒气。但是在中原的成皋、广武,长期的僵持与疲于奔命的两线作战,最后是粮道的断绝,慢慢地耗尽了西楚霸王的勇气和威势,等到鸿沟协议签定,人人想着和平、回家乡,项羽大军的斗气就泄了,而这种斗气一旦泄了再想提起来,就很有些难度。
项羽的失败,正因如此。
话说回来,项羽告别了乌骓,与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部下手持短兵器(剑),回头与汉军追兵短兵相接。追杀而来的汉军骑兵达数千人之多,项羽提起短剑,冲入敌阵,作最后的表演。汉兵将西楚霸王重重包围,这一场恶斗,只见人头落地,鲜血飞溅,项羽一口气杀了数百人,自己也身负十多处创伤。
这时在刀光血影中,项羽看见了一个熟人——汉骑司马吕马童。
项羽问:“那汉将,莫非是项籍的老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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