谨小慎微,忧谗畏讥
糊里糊涂地做了当朝皇帝老子的奕譞,在儿子深更半夜被抬进皇宫之后,因为过分地担惊受怕,“触发旧疾,步履几废”,于是回家和自己的夫人一商量,干脆向慈禧递交了一份辞职报告。
奕譞的这份辞职报告写得哀婉悲楚,情真意切:“臣侍从大行皇帝十有三年,时值天下多故,尝以整军经武,期睹中兴盛事,虽肝脑涂地,亦所甘心。何图昊天不吊,龙驭上宾。臣前日瞻仰遗容,五内崩裂,已觉气体难支,犹思力济艰难,尽事听命。忽蒙懿旨,择定嗣皇帝,仓猝昏迷,罔知所措。迨舁回家,身战心摇,如痴如梦,致触犯旧有肝疾等病,委顿成废。惟有哀恳皇太后恩施格外,许乞骸骨,使臣受帡幪於此日,正邱首於他年,则生生世世,感戴高厚鸿施於无既。”
在接到奕譞的这个辞职报告后,慈禧允其所请,下诏免去了奕譞所担任的差事,但明谕其亲王衔可以世袭罔替。即使对于这么一点仅剩下的权力,奕譞还是不放心,曾经再次上疏恳辞,但却没有获得慈禧的批准。
辞去各项官差的奕譞夫妇,在京城过起了赋闲在家的平静生活。费行简的《近代名人小传》说他们夫妇:“自是恒年余,闭门不接宾客。”
然而,人算不如天算。光绪十年(1884年)农历三月十三,慈禧太后因不满于奕訢等人在中法战争中的表现,以“委靡因循”的罪名,下令免除了奕訢的一切职务,奕訢集团的全班人马悉数被逐出军机处和总理衙门,这就是晚清史上著名的“甲申易枢”事件,也有人将其称为慈禧一生所发动的又一次政变。
奕訢等人被斥退的同一天,军机处和总理衙门的主要官员便实现了大换血。礼亲王世铎开始掌管军机处,额勒和布、阎敬铭、张之万等成为新的军机大臣;庆亲王奕劻掌管总理衙门……
对于慈禧这一新的人事安排,时人即有“易中枢以驽马,代芦服以柴胡”的评语。其言外之意是,单就行政能力而言,这些新进的大臣远逊于此前的奕訢、宝鋆等人。
或许正是考虑到了舆论的压力,慈禧此时不得不再次搬出了正在“大隐于市”的醇亲王奕譞,让他替代奕訢的地位遥控枢机。在奕訢等人被贬的次日,慈禧在一道懿旨中明白告示:“军机处遇有紧要事件,著会同醇亲王奕譞商办,俟皇帝亲政后再降懿旨。”次年,也就是光绪十一年(1885年),奕譞又被任命为刚刚成立的总理海军事务衙门的总办。
即使在重新出山之后,奕譞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巨大的惶恐之中,深怕因为自己的不检点而引起慈禧的猜疑。
时人王照在《方家园杂咏纪事》中记载的几件事情,颇能说明奕譞重新出山之后的这种谨慎和低调。光绪十二年(1886年)五月,奕譞奉命会同李鸿章到天津、旅顺、烟台等海口巡阅海军。为了这次盛典,慈禧特意赐给了奕譞一乘杏黄色的轿子。但奕譞非但不敢乘坐,还坚请慈禧身边的红人李莲英一同前往阅兵。出京后,每次接见地方大员,必命李莲英随见。奕譞之所以这样做,用意十分明显,就是避免擅权的嫌疑,不给慈禧整治自己制造任何把柄。
除此之外,奕譞在生活上也非常节俭。当时,与奕譞有着良好的私人关系的直隶总督、北洋大臣李鸿章,因为办理洋务积攒下了惊人的财富。为了笼络朝廷重臣,李鸿章经常以自己所办企业的股份赠送给各位当轴要人,而当朝诸公一般都予以笑纳,即使奕訢也不例外。但对于这些物质利诱,奕譞却坚决拒绝,成为各位王公大臣之中唯一拒收李鸿章贿赂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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