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史记•赵世家》记载,春秋时晋国权臣屠岸贾残杀赵氏全族,赵朔遗腹子赵武在赵家门客程婴与公孙杵臼的佑护下侥幸免祸。赵武长大后在韩厥等人的帮助下恢复了赵氏宗位。这个故事在宋元之际被改编成了剧本《赵氏孤儿》,因故事曲折离奇,动人心魄,从而广为流传,影响至今。
但据史家考证(参见郝良真、孙继民《史研究》1991年第2期),《史记•赵世家》所载与史实相抵牾,所谓的“赵氏孤儿”,纯属子虚乌有。
第一,赵氏族诛事件,《史记•赵世家》记载发生在晋景公三年(公元前597年);晋景公十七年(公元前583年),又复立赵孤儿赵武。但参照《左传》及《史记•晋世家》等其他史料,赵武复立应在晋景公十九年(公元前581年)。因此,《史记•赵世家》所言有误。
第二,关于屠岸贾其人。根据《史记•赵世家》,屠岸贾在晋灵公时得宠,景公时任司寇。从他敢于不请而擅自诛杀赵族,且不受责罚的情况来看,应是专擅国政的权臣。但据《左传》及《史记•晋世家》,至少在晋景公十七年前,晋国势力较大的卿大夫是栾氏、韩氏、谷口氏、赵氏。而这两本书对屠岸贾则不置一词。因此屠岸贾的真实性值得怀疑。
赵氏族诛起因于赵庄姬(赵朔妻)的“谗言”,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栾氏、谷口氏势力的排挤和倾轧。如果说在晋景公灭赵氏事件中,有某个人起主要作用的话,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栾氏而非屠岸贾。其背景是春秋时期存在的各种矛盾和斗争,随着私家势力的发展,卿大夫与晋公室的矛盾、卿大夫之间的矛盾日益纷繁复杂,错综交织。晋景公时期赵氏族诛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发生的。赵氏族诛,存在着晋公室抑制卿大夫势力的意图,而栾氏集团的排挤却是这场斗争的最深刻背景。赵氏族诛是晋国内部卿大夫各集团之间矛盾的一次公开冲突,也是晋国政治史上一次重要的事件。
第三,证之史实,所谓赵氏族诛,并不是赵氏整个家族全部被杀,而是赵氏嫡传正宗的一支。赵氏族诛的范围可能限于赵同、赵括两个支族,赵婴齐一支是否受到株连,不明。但起码赵朔及其后代(即赵庄姬所生的子女)未受波及。
上述考证之外,细读《史记•赵世家》,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,即对赵简子之前的赵氏先祖二十多代,所记的总字数只有两千多,而赵氏族诛一事则占了一半的篇幅。赵朔之前和之后,叙述都非常简单,而唯独这个事件的故事性极强,整个事件的过程、人物的对话详细而生动,这也不能不使人怀疑它的真实性。当然,如此生动的描述离不开司马迁的如椽妙笔,但这绝不是司马迁的凭空臆造,显然是对赵氏后代有关这段历史传说的剪裁加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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