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前居住在南京市四条巷的吴旋(原名吴连凯,1998年在南京去世),曾经为了保存一本内存16张照片的灰黄色硬皮相册,提心吊胆地度过了2000多个日日夜夜!
那年吴旋才18岁,为了谋生,他参加了“汪伪交通电讯集训队”。日本教官和政训员嘴里喊着“中日亲善”,却常常对学员们恶语中伤、拳打脚踢。吴旋和100多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白天学发报、学旗语、学架线,夜晚就睡在市中心毗卢寺内的佛堂里。
那天早晨,还没有吹起床号,吴旋就小跑着穿过绿竹掩映的小径,直奔后院的厕所。走进禅院低矮的茅房,他发现在砖墙脚下的茅草丛中,有一个灰蒙蒙的东西。
这是一本用硬纸装订的巴掌大的相册。翻开第一页,吴旋不由得毛骨悚然、头皮发涨:原来相册的右上角写着一个很大的空心字“耻”,“耻”字下面是一柄带血的刺刀,刀尖对着鲜红的心脏,心脏被刺穿了,鲜血淋漓!往后翻,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。吴旋的心震颤了,他的手在发抖,连上厕所也忘记了。16张二寸半大的照片上,全是日本兵挥刀杀人、开枪打人、端枪刺人、挖坑活埋、奸淫妇女的惨象。照片上的日本兵耀武扬威地嬉笑着,而的男人和女人都低垂着头,面对侵略者的刀枪,木然地等待着污辱和屠杀。
他不敢再看了,他怕。照片上的情景,他记忆犹新。
吴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他朝四周看了看,没有人,于是忙把相册塞进怀里,又用手在夹衣外面摸了摸,他的心跳得很厉害。
时隔半个多世纪,他才得知,原来,1938年1月的某天,经历了6周疯狂血洗后的南京城,刚刚恢复社会秩序。在“华东照相馆”里,年方15岁的学徒工罗瑾(2005年2月5日,因病在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逝世)在为一个日军少尉军官冲洗两卷120“樱花牌”胶卷时,发现其中有多张是日军砍杀军民与奸污妇女的照片。他激愤难耐,就偷偷多加印了几张,作为日军屠城的罪证保存起来。后来,他将这种记录日军屠城血证的照片积累到30多张。为了保存这些照片,他精心装订了一个小相册本子,挑选出16张血腥屠城的真实照片贴上去,并在封面上画了一幅图:左边画了一个深红色的心脏,中间画了一把刺进心脏的利刃,滴着鲜血,右边用红色写了一个空心美术体的、正方形的“耻”字,在字下面还画了一个问号。为了悼念死难的同胞,他又特地将心脏、利刃、“耻”字的四周勾上黑边。他当然知道私藏这些日军暴证的照片是要被杀头的,但为了将来有一天能用这些证据控告侵略者的疯狂罪行,为被日军杀害与侮辱的千千万万同胞讨回公道,报仇雪恨,他必须这样做!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本相册保存了两年。
1940年5月,17岁的罗瑾为了糊口,考进了汪伪政府的警卫旅直属通讯队,与吴旋成了同学。
罗瑾以为这儿较安全,就将相册藏在自己的床下。1941年初的一天,同在毗卢寺内培训学员的伪宪兵二团为迎接汪精卫来训话,在检查中发现了一颗来历不明的手榴弹,于是在全寺进行了大清查。罗瑾为逃避搜查,紧急之下在茅房的砖墙上掏空一个洞,将相册塞进去,糊上泥巴。岂料几天后发现相册竟不翼而飞。为了防止意外,罗瑾从此逃离南京,隐居在福建省大田县。
……
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,风声小了一些。1941年秋天,集训队的学员即将毕业分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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